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?

2020年初，疫情伊始，中国返回日本的航班上，我坐在紧急出口位置。对面坐着一位20出头的空姐，很漂亮，也很友善。我们聊了几句后，才知道她是日本人，中文说得非常好。她说她在中国留学了几年。

她问我是干什么的，我说是做生意的。她问是在日本么？我说是，不过正在计划往别的国家拓展，比如西班牙，俄罗斯。

她说她男朋友就是俄罗斯的，他们在中国留学期间认识的。说到男朋友，她愁容立刻挂在脸上。他们分居两国，很难见面，对未来一片迷茫。

我问了些她男朋友的情况。23岁，英文、中文流利，暂时没工作。感觉他很符合我要找的人，就告诉女孩，如果他感兴趣，可以和我一起做生意。女孩很兴奋，要了我的联络方式。

一个多月后，女孩的男友来到日本，我们见了面。小伙子很踏实，有些腼腆。我和他说了主要是什么业务，需要他做什么，用什么样的方式合作。他迫不及待地表示愿意做。

我很高兴。不仅业务可以向俄罗斯拓展，也给年轻恋人们的团聚创造了机会。

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市场调研、公司筹备，建立了网站，开始打广告。

男孩去注册公司前对我说，他得保密，不然他的家人朋友们知道他开公司了，他们的目光会让他感到不好意思。

广告打出去，很快来了几个订单咨询，男孩那个兴奋劲儿溢于言表。这个生意对他太重要了，如果成功，就意味着他可以和他心爱的日本女孩常相厮守。现在似乎幸福就在眼前。

那时候的爱情天平是不平衡的，一边是漂亮的日本空姐，一边是无业的俄罗斯青年。

虽然男孩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市场调研，事与愿违，光有咨询，没有订单，一个也没有。几个月后，我决定暂停在俄罗斯的广告，重新做市场调研，然后再决定下一步。

男孩表示理解。我隔着电脑屏幕都能感知到他心情的垂落，还有对未来的迷茫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，能看出来他非常爱那个日本女孩。她是他的全部，也是他未来的希望。

俄乌战争爆发后，我无限期暂停了在俄罗斯的投入。因为担心政治理念不同，也没和男孩讨论过战争这个话题。就这样，我们很久没有说话。

几个月前，看见一个数字，说俄罗斯损兵50万，现已多次征兵。我想到那个23岁男孩，联络了他几次，没有回音。以前的他都是秒回的。

几天前，没忍住，决定联络了那个日本女孩。女孩的回复很简短，证实了我的担心：他参军了，然后就失去了联系。

这两天，我脑子里经常闪过乌克兰无人机投弹炸死俄罗斯士兵的画面。

他在Linkedin上，职位依然写的是我们公司俄罗斯分公司总经理，一直没更新。

他学校毕业后，走向职场，没做成一笔生意，就又走向了战场。

如果他的一切真的在战场上结束了，那他最后的时刻，年轻的生命，是带着怎么样的遗憾。

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? 是美国歌手Pete Seeger的一首歌。大概说的是，鲜花去哪儿了？鲜花被女孩们采走了。女孩们去哪儿了？女孩们嫁给了恋人。恋人们去哪儿了？恋人们参军成了士兵。士兵去哪儿了？士兵被埋葬在坟墓里。坟墓去哪儿了？坟墓被鲜花覆盖了。鲜花去哪儿了？鲜花被女孩们采走了。

有时间听听这首歌吧。

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-The kingston trio(lyrics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