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三)
周六晚7点,如约去了音乐系门口,人很多。W已在等候。她穿一身白色连衣裙,长发一部分绾在后面,一部分自然散落。这发型我第一次见,很洋气,也很好看。
看见我,W高兴地跑过来,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里走。一边走一边说:“今晚主要是钢琴曲,有钢琴协奏曲《梁祝》,还有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”
看我无动于衷地样子,问:“你知道德彪西吗?”
她半挽着我的胳膊,让我不知所措,不知该如何应对。面对提问,坦诚回答:“德彪西?不知道。”那时候,真的不知道德彪西是谁。
“你不知道德彪西?”她稍微有些惊讶,很快掩饰过去,说:“没关系,德彪西是法国的一个作曲家,也是个钢琴家。”
从音乐系大门前往小礼堂有很长的路。一路上不少老师学生对W挤眉弄眼,显然是针对W挽着我这件事。而W也嗔怪地做鬼脸回应。
音乐会会场挤满了人,没有空调。虽然是晚间,还是很热。W在一旁偶尔为我扇风。这种殊荣,受之有愧,因为我有女朋友。
此时,W拿出带香味的手绢,为我擦去脑门上的汗珠。这几乎是最后一击,我完全没心思听音乐了。
音乐会结束,我也慢慢回过神。两人都没回宿舍的意思,就绕着校园外墙走着。我打开话匣子。虽然不知道德彪西的《月光》,但是知道法国诗人魏尔伦的《月光》。从文艺复兴,聊到新浪漫主义。大概是在努力找补不知道德彪西是谁的尴尬。
我们沿着学校的外墙转第四圈的时候,两个人都不说话了。最终我打破了沉默,说了一句:“我有女朋友你知道吗?”
她惊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笑容:“你骗我吧?不许骗我!”
“是真的,她是我同班同学。”
再次陷入沉默。
(四)
第二天下午,阴天。
“你还在睡觉,Y在教室哭呢!”寝室的同学,那个歌王,把我叫醒。我知道这肯定与昨晚的事有关,飞也似的赶到教室。快毕业了,教室里没人,只有Y孤零零地坐着,两眼红红的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明知故问。Y甩手就一耳光,打在我脸上:“不要理你!”
这一耳光本来是可以轻易躲开的。我没躲,让它实实在在地抽在自己脸上。
Y一边哭,一边厉声问道:“你昨晚几点回的?”我回答:“11点多。”
“胡说,明明是1点多,你还在骗我。”Y的眼里充满了愤怒。
我不知道几点回的,没手表。那时候没电话,更没微信。但我确信是宿舍刚熄灯不久,因为担心W迟回去不太好,就匆匆告别了。所以绝对没超过午夜,不可能是1点。
我的宿舍里有奸细。没别人,是那个歌王没跑了。他早年向我女友,当时只是同学,表白过,被拒。
我伸手去拉Y的手,被甩开了:“拿开你的脏手!”说完冲出教室。
我一直在女生宿舍门口等Y出来。偶尔有认识的女生看不过去,过来问要不要去帮忙叫一下。
就这样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9点,Y也没出来。我写了个纸条给Y,大概意思就是昨晚什么事也没有,让她不要多想。托人带进女生宿舍。
第二天上午,Y来找我,提出分手。我知道她这是气话。我是她全部的依靠和未来,她不可能想分手。分手了,她的人生就毁了一半。于是不断地解释,请求她的原谅。
多年后才明白,这个世界,没有谁离不开谁这一说。谁离开谁,日子一样过,一样能活出精彩,所有的经历,都是人生的一部分。可惜当时不懂这个道理,传统家庭出来的穷小子,身上背负着极其沉重的责任感,作茧自缚,无法自拔。
就这样,过了一个星期,风波似乎渐渐地淡去。
只是,自己的脑子里,仍然不时会想起音乐会那个晚上。W向老师同学们做鬼脸,扇风,擦汗,在我身边一起听着钢琴曲。
我不断地提醒自己,不要瞎想。抵抗诱惑本身很痛苦。
这几天,不断听到歌王向我透露W的一些信息。W学习成绩好,追她的人很多,一直没男朋友。
转眼到了6月底,Y的工作单位落实了。这天晚上,下着小雨,Y回老家办手续去了,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散步。
夜里十点半,走在没有路灯的小径上,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。
就在这时,黑暗中两个女生走过来。其中一人的声音太熟悉了。
我没迎上去,选择避开,站在路边的树后,等他们过去。他们过去后,我走出来,默默地站在雨中,看着W的背影,怅然若失。
这时W对另一个女生说:“你先走。我还有点事儿。”
她站在那里,我也站在那里,借助着男生宿舍传出来的灯光,看着她的背影。
她转过身,黑暗中问了一句:“是你吗?”
“是我!”
她缓缓走了过来,沉默了一下,轻轻说:“听说她打你了。”
我一惊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马上觉得这样说不妥,连忙否认:“没有,没有。”
W低下头,说声:“对不起!”
“没什么的,你不要多想。”
我偷偷看了一眼W的脸,也恰好赶上她抬起头来看我。目光对视,一股电流急速袭来,心头一颤。那眼神好熟悉,好亲近。
“你等我一下好吗?我马上回来。”说完,W抱着书,转身跑向宿舍。我一个人靠在学校的宣传栏边,在毛毛细雨中看着乌乌的天。
不知为啥,此刻想起了Y。她现在在哪儿呢?和家人在一起,还是在火车上?想着想着,产生了错觉,似乎此时此刻,是在女生宿舍门口等Y。
W来了,换上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穿的那件白色碎花连衣裙,头发也整理了一下。对我说:“我们走走吧。”
这个晚上,没有象音乐会当晚那样聊个没完,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。两个人静静地走着。偶尔说一句,话说到一半,对方已经明白意思了,简单回答后又陷入沉默。
不知不觉过了午夜,我们走到教学楼门口的广场前,四周空无一人,只有稀稀落落的小雨沙沙作响。
“你很爱她,是吗?”W打破沉默。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。
没经过考虑,下意识地回答:“是的。”
W双手抱了下肩膀。我问她:“你冷吗?”
她笑了一下:“没事儿,没关系。你走吧,我自己再呆一会儿。”
雨越下越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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